人群开始发生骚动，越来越多的士兵见有人带头，也逐渐产生了摇摆的心情。
迈克越抽打越是有人不愿意起来，气的他真想好好教训一下这帮该死的凡人。
正当他准备在下手重点时，一个声音传来：
“住手！”
人群中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迈克听出了那是自家殿下的声音，悻悻然放下了鞭子。
一点青蓝色的火苗在漆黑的夜空中燃烧，照亮了前方的人影。
格伦踩着积雪大踏步的赶来，怀特骑士平举着他的阔剑紧跟在他的身后。
稀有的超凡武装上跳动着的火焰照亮了前方的道路，狂啸的北风另剑上的火焰不停地跳动着。
火焰没有熄灭。
格伦走向人群，火光照应出他的身影，所有人都停下了下来，注视着这一幕。
“怎么回事？”
格伦开口问道。
“殿下，他们聚众闹事，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迈克抢先说道。
“是吗？”
格伦看着四周，几个瘫坐在地的士兵脸上还残留着鞭痕。
“到底怎么回事，说出来，我来给你们论个公道。”
他的话说完，没人敢吭声。
柯克看着眼前这一幕，吞咽了一口口水，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时，就听到瘫坐在地上的士兵突然一翻身，双膝跪在雪地上开口说道：
“殿下，王子殿下，请你放我们回去吧，不要再往前了好吗？”
说话的士卒跪在地上，不停地在给格伦磕头。
“提姆，你先起来，不要这样，有话就说。”
格伦和颜悦色的说道。
他知道自己这个小小的部队里所有人的名字，尤其是像提姆这样领导数个人的士官，但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蔑视。
“殿下。”
那个叫提姆的士兵提高声调大喊：
“殿下，明明昨天就说好了可以回去的，现在突然出现了那个家伙给咱们指了这么一条破道，这种天气，这种鬼路，为什么我们要打这种受苦受难的仗？”
格伦沉默不语，提姆又接着说道：
“殿下，咱们出征了这么久，那马匪也被先前那一仗给打残了，我提姆可以拍着胸脯说，俺不是个孬种！俺上一仗弄死两个马匪！”
见格伦还没说话，提姆又在哪里自言自语道：
“殿下，这几天天天下雪刮风，这是在逆天而行啊！冬女神摆明了要帮那个马匪，咱没这本事跟神明作对啊！”
提姆这一番话引起了周围士兵的相应，他们都觉得自己先前已经做到了那个份上，把马匪给打伤打残了。
现在这几天一直刮风下雪，表明了是神明都站在马匪那边，他们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格伦站直身体，冷笑着说：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他都能从这里过去，你就不行？你是土匪吗？连军令都敢不执行。”
“我不是土匪！”
一向对格伦慎小慎微，谨言慎行的提姆此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愤愤然地抬起头。
格伦能看到他的眼中含有泪花。
“好教殿下知道，俺是西境人，四年前逃荒逃到王都，爹饿死了，娘病死了，剩下个三岁的孩儿，养不活，卖给奴隶贩子了。
现在家里头只剩下俺和俺那瘸腿的婆娘，去年好不容易参加了王国军，现在又投靠了殿下当卫队，家里全靠我当兵这点军饷活着，俺怕在俺再出现点意外，这世道上就剩下俺那瘸婆娘了。
俺参军以来，勤勤恳恳，追随殿下，生死置之度外，训练时说指东绝不往西，你说说剿匪咱就剿匪！
殿下说让我们探路找路，我们就冒着风雪去探路，为此冻死了好几个弟兄了，敢问殿下，那个土匪做得到？
就连这样的风雪夜我们还要出征，世上哪有这般的道理！”
提姆脸红脖子粗的讲到。
这些士兵是格伦一手带出来的铁杆，已经和平常的封建军队不一样了。
否则若是在王国军，别说这样的天气去夜袭了，怕是天一冷，连日常的操练都停止了。
格伦现在有些理解他们了。
一时间，空旷的山梁中的气氛如同这天气一样寒冷。
格伦在原地沉默了许久，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平视着前方的目光也变得神往且虔诚：
“如果我说有一支主要由农民组成的军队也能远征千里，翻越比我们这样的环境还要恶劣百倍的雪山，跨过蛮荒千里的草原水泽，你们信吗？”
“不信！”一众士兵们齐声喊道。
“我还可以告诉你们，这支由农民组成的军队在长达两万五千里的征途上，全然不靠烧杀抢掠来维持士气，你们信吗？”
“这不可能！”提姆斩钉截铁的说道：“这还是人么？”
“我也认为不是！”
格伦一把扯掉自己的大氅，将它披在提姆的身上。
全然不顾周围愕然的目光。
“真冷啊！”
脱下大氅的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在格伦自己有限的人生里，他所懂得的道理并不算很多。
但其中有一条令他印象深刻。
“如果当领导的自己不冲锋在前，那么凭什么让手下的人为你卖命？”
这句话又来形容那支军队说起来恰当，又有些不恰当。
区别就在与两个字：
“信仰。”
但其中的精神是相通的。
在格伦的记忆里，那支百折不挠的军队在刚起家时，他的平均素质和文化水准，恐怕并不比自己现在所有的军队高多少。
有些人认为那支军队的坚强是靠洗脑、蛊惑人心和打土豪分财产造就的。
格伦不知道他们说得对不对，但他总觉得这无法解释这支军队面临困境时的顽强。
事情往往没有这么单纯。
已经忘却自己在原世界大部分书籍的格伦还记着几个小小的故事：
——那支队伍在冰天雪地里艰难地前进。
将军将自己的马让给了重伤员，他率领战士们向前挺进，在冰雪中为后续部队开辟一条通路。
等待他们的是恶劣的环境和残酷的战斗，可能吃不上饭，可能睡雪窝，可能一天要走一百几十里路，可能遭到敌人的突然袭击。
这支队伍能不能经受住这样严峻的考验呢？将军思索着。
队伍忽然放慢了速度，前面有许多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
将军边走边喊：
“不要停下来，快速前进！”
将军的警卫员回来告诉他：“前面有一个人被冻死了”
将军愣了愣，什么话也没说，朝那边走去。
那是一个冻僵的老战士，倚靠一棵光秃秃的树干坐着，一动也不动，好似一尊塑像。
他浑身都落满了雪，可以看出镇定、自然的神情，却一时无法辨认面目，半截带纸卷的旱烟还夹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间，烟火已被风雪打熄。
他微微向前伸出手来，好像要向战友借火.单薄破旧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
将军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嘴角边的肌肉明显地抽动了一下，转过头向身边的人吼道：
“叫军需处长来，为什么不给他发棉衣？”
一阵风雪吞没了他的话。他红着眼睛，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样子十分可怕。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走开……
“听见没有？警卫员！快叫军需处长跑步过来！”
将军两腮的肌肉大幅度地抖动着，不知是由于冷，还是由于愤怒。
这时候，有人小声告诉将军：“他就是军需处长……”
――中央苏区为了对抗经济封锁，下令刮茅坑来煮盐。
这种盐煮好后大家都不太愿意吃，朱老总吃了第一口，而且从此他只吃这种盐。
――过草地的时候，普通士兵给米一斤……党员给米八两。
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
他将自己的头盔紧紧系住，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前方走去，将一众士兵和骑士们都撇在后面。
强风将他吹得东倒西歪，格伦硬撑着走在前面与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殿下，殿下！”
后面传来远远的呼喊声，格伦终于转回了头：
“我知道很多人都不满，觉得这种天气，我们却还要出征，这很令人费解，也有人可能会认为这是我，这个上位者的一厢情愿，为了一个无聊虚名。”
格伦顿了顿后又说道：
“这其实确实是我的一厢情愿，但并不只是为了虚名，更多的还要为这一境之地的百姓的着想，虎煞天终于一天会在回来的，而我，却要去南境了。”
“我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匪徒在重振旗鼓后会做出多么残暴和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是在想那又与我何干。
就像这里的百姓一样，我的想法也不干你们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在这里请求你们留下。
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这一境的百姓。
而关于这场风雪，我想很多人都不喜欢这样的天气，那我也不勉强，愿意走的就请离开吧，我会照常给予最后的薪水的。
而留下来的弟兄。”
格伦提高了嗓门：“虽然你我的阶级差距过大，可能这辈子也无法同甘，但至少现在，让我们一同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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